心灵湾港

半梦半醒时分，我依稀看到了年少的自己手举着火把在乡间小路上狂奔。那应该是一个秋天的傍晚，少年手擎着燃烧的火把，心脏扑通扑通像要跳出来，从未有过的经历让他害怕、忐忑，但更多是骄傲、兴奋。他小心地举着火把，跟随着人群，呲呲的火花照亮了充满香气的田野，照亮了少年前方的路。燃烧的火把蜿蜒前进，飞舞跳跃，远看星星点点，近看明亮炽热。火把慢慢熄灭，少年心中充满了不舍，然而并不难过，因为他已经见证了一场盛大的狂欢，以及青春的肆意。

说来奇怪，我生活的铁山港小乡村里，并没有类似火把节的习俗，可是我明明在年少时候参加过一场那样的火把狂欢，否则，为何少年那因为兴奋而发红的面庞、因为快乐而发亮的眼睛依然清晰如昨？有人说，童年的回忆并没有消失，我们最初的那些岁月一直都有迹可循，只需加以合适的刺激就能浮出水面。我一直以为，那燃烧的火把、奔跑的少年，在某种程度上构成了我人生的底色，一直在给我滋养，一直在为我加油。

我的童年和大自然异常亲近。桃花开的时候，摘下几朵送给一起的玩伴，然后牵着手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中；油菜花开的时候，趴在墙根的洞穴边用油黄黄香喷喷的花瓣招引着蜜蜂；桑葚成熟的时候，沐着阳光攀着枝丫，满手满嘴都是可口的酸甜；蛙鸣响起的时候，用玻璃瓶捉上几只萤火虫一闪一闪，入神入梦；知了欢唱的时候，浸过凉水的大西瓜又沙又甜，吃得肚皮圆滚滚；桂花开的时候，满树繁花，盈盈含笑，暗香缭绕，忍不住央求着妈妈用盐渍保存起四溢的芳香；银杏泛黄的时候，风起时翩翩飞舞，金色散落一地，捡起一片夹进心爱的书里；寒风呼啸的时候，小伙伴们围在火堆旁畅谈今日趣闻，来迟的小顽皮总偷偷把冰凉的手轻触别人的脖子，引得一阵惊跳，惹得周围一片欢笑……

慢慢长大，与童年渐行渐远。父母并不知道，那个因工作繁忙而无暇顾及的少年究竟从何时开始有了自己的主意，从何时开始规划了自己的人生。可是我知道，在少年寂寞地一个人走在乡间小路的时候，他就默默地积攒着漫长人生所必备的果敢决绝与一往无前。他想念着那条乡间小路，即使他已经飞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但这里依旧是他魂牵梦绕的家乡。

百转千回的磨砺之后，生活有了一份练达从容。每每回首，童年就在远方散发着悠悠醇香。弗洛伊德说：“我们人生的剧本早在童年就已经写好，如果没有觉察，余生不过是强迫性重复。”我常在想，童年的那个少年，也许就在那个燃烧的火把照亮的乡间小路上，感受到了那条乡间小路的炙热，而这份炙热一直在温暖着他的心间。

【作者单位：中国船燃广西公司】

　　◎水彩写生《乌镇一隅》/尹敏

　　【作者单位：中远海运集运上海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