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

　　孩童时对于各类节日总是很期待的。中秋节那天，母亲早早地在院子里摆上一张大方桌，摆满了葡萄、苹果、海棠等各种水果，当然也有各种口味的月饼，印象最深的就是五仁和枣泥了。父亲在临市做土木建筑，只有过年了才会回家。那时的通讯不像现在方便，就连电话都很少见。不过父亲会在中秋前夕寄来月饼，那时的我天真又好奇，吃着月饼，看着天上硕大的月亮，问母亲：“父亲那里的月亮有我看到的月亮圆吗？”母亲这时会笑着说：“也许吧，你可以写信问问啊。”然后，我就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中秋夜，月光透过茂密的枣树叶间隙倾洒下来，我在院子里边啃着月饼边打着手电筒捉蛐蛐，时不时地会坐在枣树下，发馋地望着还未成熟的枣子。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顽皮的状态，吆喝着最忠实的伙伴——小虎（我饲养的小狗）朝着家中的鸡鸭吠叫，惊扰着已入睡的家禽发出惊恐的低吟。

　　母亲则在厨房忙碌着。家里没有冰箱，母亲就把5月初采集的槐花用井水洗净后，储存在陶瓷坛子里，再用筐子放到那口由父亲挖的深约15米的地窖中。母亲从来不许我单独靠近地窖，只有在她从地窖中取东西时，我才有机会靠近地窖，伸出小手来感受一下从地窖深处散发上来的冷气。中秋夜，母亲早早地从地窖中取出了密封很久的槐花，打开坛子那一刻，我便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些槐花来，除了感受那一丝丝凉意外，也要看看槐花是不是枯萎了。让我惊奇的是，那散发着丝丝凉意的槐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仍然新鲜芳香，我用崇拜的目光看向母亲，觉着她真的好有智慧。一听到母亲说今晚就能吃到蜂蜜槐花饼了，我顿时手舞足蹈、欢呼雀跃，这是我期待已久的美食。后来母亲才对我讲，其实这也是父亲的最爱。原来母亲以此种方式来表达对远方父亲的思念。

　　母亲用当年新麦子磨的面粉做糊，加入少许用洋槐花酿制的蜂蜜，不断搅拌，直至面粉中也散发着诱人的洋槐蜂蜜味道。然后把槐花重新用井水洗一遍，再用笊篱捞出来，控干水，放进盆子，撒上少许食盐，搅拌，在食盐入味后，全部放到面糊里，再搅拌。之后就上鏊子煎了。那时的鏊子不是用煤气和电来控制温度的，但母亲对于鏊子的火候掌握得很好。鏊子热了以后，放上少许豆油，当听到滋滋响声时，把搅拌好的槐花面糊放在上面，不断地翻个，直至两面变得金黄，且整个饼熟透了，就可以食用了。我一口品尝着充满母爱味道的蜂蜜槐花饼，一口再塞上五仁馅的月饼，直到把嘴里塞得满满的，吃到小肚子鼓起来。感到吃撑了，就继续和小虎在院子里追逐嬉戏。

　　很多年后，在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中奔波的我，在中秋之夜看着天上的那轮圆月，会思念早已满头白发的父母。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我已经很多年未能回家和父母过一个中秋佳节，虽然电话里听得到父母关心絮叨的话语，却感到无比内疚。每到此时，记忆深处又浮现这样一个场景：皎洁的月光洒满小院，方桌上摆满了飘香的水果与美食，天真的孩童一边吃着飘着母亲味道的蜂蜜槐花饼，一边与小狗嬉闹，笑声和叫声打破了村落的宁静……

　　【作者单位：中燃31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