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堡“行医”记

发布日期:2019-12-27
作者:靳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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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望初心70

  1983年初春,我作为随船医生随雁门轮到德国汉堡。船上36名船员身体都棒棒的,所以医生基本上没有什么事做,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帮厨或者帮着做卫生。

  船刚驶进易北河,引水站就奏响了中国国歌,还升起了五星红旗。船员们好一番激动,毕竟天连水、水连天的日子已经走过了31天。船很快就靠泊好了,当地的海关、代理等都早已等候在码头上,航运代表也来了。船员们此时最着急的是等待家信,而那时我还没结婚,啥也不等,一副观风景的闲暇样子。突然,值班水手大声喊:“医生,赶紧到船长房间去,船长有事!”我吓了一跳,赶紧背上急救箱往船长房间跑。原来不是船长有什么不适,是航运代表找我,问能否给汉堡港的总经理看病。

  不一会儿,航运代表就陪着那名总经理来到船上。原来总经理患了左腿肌肉神经炎症,经常一抽一抽地疼,并导致了肌肉萎缩。总经理说,他的汉堡市长朋友经常到中国去扎针灸,还询问了医生,建议他也去中国扎针灸。“我实在没有时间去中国,航运代表说你们船上有医生,就介绍我来了。”我问他扎过针灸吗?他说没有,但随即又说:“我的朋友介绍过,我觉得很好。”但我看得出来,他是半信半疑的。

  我给他做了检查,凭肉眼已经明显看出他的两条腿不一样粗细。用尺测量了一下周长,二者之间已经相差了将近5厘米。我拿出针给他看,他摇晃着脑袋表示不可思议。第一次给他扎完针灸,他只是礼貌性地说感觉很轻松。看到他对针灸的反应不是很大,第二天就加多了穴位,加重了拉捻。我每提拉、旋捻一次,他的腿就不由自主地抖动一下,他还跟我解释:“不是我在动。”

  第三天,他一进门就告诉我,他的腿昨晚没有疼,一晚上睡了个好觉,这是多年没有的。我继续按照头一天的手法行针。

  第四天他带着女儿来了。原来他平时都是夜里12点前后睡觉,早晨9点前起床,扎针灸后已经连续两天晚上9点就困得不行了,转天9点才睁开眼。家人有些不放心,特意让女儿跟来问问情况。我笑着解释,看到他的身体很强壮,我的行针力度就比较大,今天减几个穴位,手法上轻一些就没事儿了。

  第五天,他一进门就像孩子一般笑得极其开心:“太神奇了,昨天腿没疼,睡觉也正常了。”这回他是真心地佩服中国的针灸了!他把针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着:“能给我一根针吗?我想留作纪念。”

  十几天过去了,满载的货已经卸完,装载的任务还没有下来。按正常情况船应该到锚地去抛锚待命,我们却因为扎针灸始终没有离开码头。这让船员们非常高兴,靠着码头就可以随时下地去逛逛街沾沾地气。

  第一个疗程后,虽然用尺测量两条腿还有不到1厘米的差距,但是肉眼已经看不出来了。休息了3天,我们又开始了第二个疗程。当天,他递给我一个信封,里面全是钱。我说:“钱我不能要,你是航运代表介绍来的,这就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他一下子红了脸,直说“对不起”。

  转天,两名码头工人抬着一台21寸彩色遥控电视机来到船上,说是给医生送的电视机。那时彩色电视机还是稀罕物件,国内极少见,我们船上也只有台16寸的黑白电视机。我没再推让,让人将电视机直接搬到餐厅,换下了那台黑白电视。总经理再来时也不做过多解释,他已经问过航运代表,知道超过50元的礼品是必须上交的。最后他送给我一支钢笔和一支自动铅笔,都是金属外壳,在外壳上专门请人刻上了我的英文名字。他告诉我:“你来汉堡吧,这里没有扎针灸的,可德国人很相信针灸,我可以帮助你,一定会有很大发展的。”

  雁门轮在汉堡港停泊了将近一个月,总经理的腿也基本治愈。为了表达谢意,他们夫妇坚持要请航运代表、船长和我一起吃饭,还请来汉堡市长和夫人作陪。我们离开汉堡那天,总经理来码头送别,船驶离码头很远,他还在挥手致意。

  汉堡“行医”,虽然只是一桩小事,却给我留下终身的回忆。

  (本文节选自《回望初心——中国远洋海运与祖国同行70年故事集》,已由人民交通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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