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港湾

　　一阵酒桌喧闹之后，大伙在粼粼波光中枕着浪的嘈杂和游鱼的沉静，渐渐地睡去。可今夜我无法入眠，思乡的忧愁在浪涛间游行，仿佛是远方无数的猩红在海面跳跃，又像是夜神的眼眸被渔火燃亮。此刻悄悄地开了门，看海面清辉一片，从舷窗爬进满屋的如水月光，恰似母亲的温柔。我倚门，忽而泪水盈盈。

　　总以为反复思乡的心情，在即将到来的中秋月圆之夜不再飙起，可蓦然与如盘的月色相遇，却让我思绪万千，思乡的情愁如春潮般泛起。我那遥不可及的家，定然于这清冷皎洁的银盘下睁着不醉的双眼，凝视远方召唤那个正作远航漂泊的游子。而此时，明月当空，我顾影自怜，满身寒颤，本想闭眼睡，可一合眼乡思又自个爬上睫毛，我只能隔着舷窗对着月儿痴痴。

　　每年入秋后，尤其中秋节前后，全家人总会放下手头的活抽空相聚围坐，笑吟吟地对酌，数说这一年的收获、幸福和健康。一向忙里忙外不轻易一同上桌吃饭的父母亲也会乐欢欢地端坐在儿孙间，端着酒杯，呷上两口，满颊透出幸福的红晕，那是自足的神韵。面对满桌的儿孙，父亲说，日子富点穷点无所谓，只要平安健康，再穷的日子有这光景也舒心。我在心里也曾不止一次提醒自己，有空一定要多陪陪他们，让他们舒心地享受晚年。可是多年过去了，面对远航漂泊无法安定相伴的职业无奈，我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想着年逾七旬的父母仍在操持着哪几亩地，仍在耕耘着那几份忧愁，他们那染霜的鬓角、微风中飘动的白发、渐渐微弱的身躯，无时无刻不成为我剪不去的挂念和心中无法抑制的痛。

　　我不能承诺“父母在，儿不远行”的千古陈规，曾经多次电话里父母促儿归。再次电话，我沙哑的嗓音道不出一句思念的词汇，而家那头早已等候的父母却是一个劲地为我传来温暖：“儿子身体好吗？今年天气热，一个人在外多当心，是胖了还是瘦啦？船又开到哪儿了？今年中秋节又不能回来团圆啦？”母亲唠唠叨叨大半个小时没有挂电话的意思，末了又不忘说一句：“儿子，树上的柿子黄了，快点回来吃啊！”母亲知道我爱吃柿子，而我更知道此刻的母亲是多么地盼儿归啊。慢慢地放下电话，我心里却像是被无数的柿子堵着，愣了半天也找不出一句回应母亲那份期待的心。那一刻让我再次感受被人牵挂、被人疼爱的幸福。

　　起风了，浪涛开始骚动起来，“哗哗”地拍打船舷。船开始颠簸，像是挂在枝杈满树的柿子，浮浮沉沉，从峰顶滑向谷底，忽又从谷底趋向峰顶……

　　【作者单位：中远海运船员上海分公司】

◎插图/王丹【作者单位：中国船燃珠海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