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的远洋生涯,已数不清有多少个中秋不能陪家人一起度过,中秋又至,我又想起了妈妈的月饼。
从我记事起,逢中秋节,母亲一直是自己做月饼。母亲用和好的面裹住果仁,捏入月饼模,在面板上一磕就是一个,锅中放铁篦子,不加水,慢火烤熟,虽不及买的漂亮,但也有模有样,香甜可口,中秋节吃妈妈做的月饼就成了我家的传统。母亲在世时,每一个我不在家的中秋节,她都会挑两个最大、最完整的月饼,层层包起,放在冰箱最里头。可再好的保存也经不住长时间存放,那时,不知珍惜的我常常当面说带回家吃,出了门却随手一扔了之。
妈妈一生操持家务、农活,对苦难有着不屈的意志,对生活乐观自信,对长辈孝敬,对子女慈爱,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什么是勤劳简朴、宽厚待人、慈祥仁爱,家风家教在母亲无言的行为中已浸透到我的灵魂中。母亲只有小学文化,却因我的职业原因懂得了经纬度、南北半球、四大洋和七大洲,了解了夏季中东港口的炎热、冬季北极圈港口的寒冷,知晓了亚丁湾和西非的地理方位,甚至可以准确说出一海里等于多少公里。每天的新闻联播,母亲永远只关注天气预报,一听说有台风就整晚睡不好觉,殊不知我们距台风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母亲一直教导我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很自豪成为海员中的一员,不负她的教诲。每逢佳节倍思亲,如果时空可以裁剪,岁月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吃下妈妈留给我的每一块月饼,我坚信,那是世上最好的、甜到骨子里的第一美味。
【作者单位:桐林湾轮】
小时候,中秋不只是天上的圆月亮,更是木柜子里诱人的月饼香。
农历八月初七和初八,夜空那清洌洌的笑便格外显眼,弯弯里散发着无尽的魅力。伴随着柜子周围不断散发出让我垂涎三尺的香甜,我知道中秋节要到了。每天也不知要跑到木柜子附近探寻几次,猫着腰,眯着眼,对着缝隙处往柜子里偷瞄几眼。
那时的糕点对我来说还是很稀奇的东西,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买月饼是我从不敢奢求的梦,而那吃到的月饼一般都是母亲工作的工厂发的,母亲如获珍宝,下班回到家都会兴高采烈地让我们猜一猜袋子里装的是什么?说一斤也好,说一盒也罢,听起来很多,其实也就四个,对于我们五口之家来说一人还分不到一个,但能吃上月饼就是最幸福的事了。母亲白天到厂里上班,家里唯一的木柜子也就责无旁贷地成了月饼忠实的守护者,还有“铁将军”把关。为了安抚肚子里的馋虫,我便开始朝思夜盼,扳着指头掐算,反复数着,生怕算错天数,每个夜晚都仰着脖子望着月亮,直到脖子发酸,月亮总算是被我盼圆了。八月十五的晚饭,我根本没心思吃完饭,草草扒几口算是应付,只为了给月饼留一个大空间。
晚八点左右,月上柳梢头,父母便把木桌搬到楼顶(那是我家离月亮最近的地方),放上月饼、香炉,在桌子两边点上两支蜡烛,然后托出几个空碟子。我变成了母亲的“小跟屁虫”,一趟趟跟着来回往返,直到母亲拿来钥匙,打开“铁将军”,为月饼“放行”。母亲像变戏法似的,从木柜子里掏出一个红纸包裹的鸡蛋糕、两个纸包着的浸满油的月饼,我的视线再也无法从那金灿灿的月饼上挪开。
终于在吞咽了无数次口水后,母亲把月饼放到我手上。我小心翼翼捧着月饼,轻咬一口,生怕一不小心碰掉一丝渣,把月饼含在嘴里用舌头慢慢舔着,直到月饼在唾液里慢慢酥软,那时我就在想:“天天有月饼吃,一定是天底下顶幸福的事情!”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伴随着我们不断成长,陪在父母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身在繁华都市中,生活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更容易迷失自我,而慢慢疏远了亲情,所以我们经常觉得中秋的感觉越来越淡。如今,母亲再也不锁月饼了,我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对月饼的兴趣,转了无数次的月饼摊之后,也没有选中一款,不是我挑剔,而是再精美的包装、再多样的馅料也不及母亲木柜子里的月饼诱人。
望着那越来越圆润的月亮,终于明白母亲木柜子锁住的不是月饼,而是一份美好的向往、一颗稚嫩的童心和一段美好的回忆。如今,父母已双鬓斑白,脸上的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我也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渴望母亲的木柜子里能取出月饼,而是渴望父母在身边的温暖,渴望一家子团圆的喜悦。所以我们穿过山川河流,放下忙碌的工作回到家中,让“团圆”表达,就算仍奔波在外,也要通过手机视频让电话两头的相互问候承载。无论相隔多远,对相互牵挂和深爱的人来说,只要能赏同一轮明月,尝同一口月饼,这思念就算是抵达了彼此的心里。今夜月依明,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作者单位:广西中燃】
◎段桃才(中远奥克兰轮,正穿越国际日期变更线)摄于北太平洋